貝貝重生 - 4. 學習年代（4）
物種源始．貝貝重生 #24
我一直相信，當你細心觀察，你便會發現沒有事情是互不相干的。所有的事情也像用同一根彩線織出來的圖案一樣，在表面看像是了了分明，從背後看卻是縱橫交錯，糾纏不清。我不知道這應該叫做命運，還是上帝的旨意。石兼美身不由己的處境，令我對少女飢餓藝術家K有了更深刻的體會。而我和爸爸的關係，又不知是有意還是巧合地在新劇本裡反映出來。輕鬆的學習終會過去，困難的實踐很快就擺在我的眼前。黑的劇本斷斷續續地完成，而愛菲也開始召集演員作初步排練。劇本的前半部相對地容易把握，但當少女K的禁食逐漸被各種勢力擺佈，而她跟父親的關係又陷入緊張，我便開始感受到壓力。
那個下午，我帶著恍惚的心情來到後進劇場，看見愛菲和導演超埋頭在討論甚麼。一個戴著巴拿馬草帽的年長男子坐在他們中間，神情如一頭疲倦的老狼，皺著眉在看一份好像是曲譜的東西。一個助手模樣的年輕男子在手提電腦上操作著，阿玉則拿著排練日程和對方在比對。愛菲見我來了，不好意思地說，他們臨時有點問題要處理，排練要押後至少一小時。我沒有異議，反正整個下午已預留出來。見外面那麼熱，便決定留在劇場裡面等。我多次偷偷望向那個老人，但他卻繼續愁眉深鎖，或者只是在假寐。細看之下，我發現那個年輕男助手其實是個短頭髮作中性打扮的年輕女子，雖然塊頭不大，但就算只是坐著，也顯露出三項鐵人賽選手般的身姿。
我拿起身旁椅子上不知是誰留下來的一疊雜誌，隨便翻著，卻赫然發現，其中兩本的封面專題也是那個新進女歌手不二蘋果，而另外兩本也作了顯著的報道。報道看來頗為正面，把不二蘋果作為超新星般吹捧，特別誇張這位歌手外型和作風的大膽，對她的曲藝反而少有提及。也很著重談及不二蘋果在網絡遊戲平行世界的發跡經過，並且把虛擬人物「不二蘋果」和真實歌手不二蘋果並置比較，得出許多相似和相異之處云云。不過，在表面的褒揚之下，卻可以讀出許多陰險的暗示。其中一本雜誌刻意強調不二蘋果對流行樂壇的威脅，把她放在其他歌手的對立面，連驕人的唱片銷量也變成一個警號。另一本雜誌則集中渲染平行世界使用者對不二蘋果的「背叛」的指責，並賦予這次「進軍真實世界」許多不可告人的動機。也有雜誌乘機炒作專輯封面因為「不雅」而被投訴的事情，對原來的封面設計作了很多穿鑿附會的解釋，又借社會上一些衛道人士之口，作了一番不著邊際的鞭撻。最令人心寒的，是某本雜誌對不二蘋果的真實身分的偵查，雖然只屬猜測階段，但可以預視到，將來肯定會往可怕的方向發展。我不敢看下去，把雜誌抛下，起身到外面透透氣。
在肆無忌憚的陽光下，每一寸地面也暴露出來，幾乎沒有一點陰影。我竟然懷念起就在不遠處的伊甸園泳池，渴望著可以脫掉身上的衣服，跳進清涼的池水裡去。可是腳下只是灼熱的水泥地。我走向藝術村中央的空地，冷不防踢到地上的一個東西，還以為是隻白色的小鳥，一定神才發現是一隻折損了的羽毛球。然後便聽到那像輕輕敲擊結他弦線的聲音，一下一下的節奏有致，竟似是一首簡樸無比的樂曲。抬頭望向房子後面的空地，看見一個戴著紅色鴨舌帽，晃動著垂肩棕色直髮，穿著白色T恤和深藍色牛仔短褲，腳踏一雙紅色布鞋的女孩，拿著一枝羽毛球拍在剔球。羽毛球像跳彈床似的上上落落，總是維持在差不多的高度和範圍內。女孩似是在數算著拍球的次數，幾次驚險的救球也不自覺地輕聲叫出來。那認真的神情流露著孩子氣，但獨個兒在空地上拍球又流露孤寂的氣味。若不是那過於成熟的胸部，驟眼看還以為是個穿體育制服的中學女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