由虛構作家為虛構愛好者所創作的虛構作品 Fictions created by fictional writers for fiction lovers
燈轉。景轉。後進劇場辦公室。
黑裝束和上場相似,坐在沙發上。超穿卡其色恤衫和軍綠色長褲,坐在旋轉工作椅上。兩人在聊天。
音響組合上正在播放不二蘋果的歌曲。
愛菲進,手裡拿著劇本。
外面下著微雨。我進來之後,掏出手帕抹了臉,跟已經在那裡的黑和超打了招呼。他們聊得頗為起勁,我聽到是關於「平行世界」甚麼的。音響組合上播放著一首節奏明快的歌曲,唱歌的女聲時而溫柔,時而渾厚,變換自如,雌雄莫辨。我不好意思打斷他們的話題,便在沙發另一端坐下來,順便撿起擱在玻璃茶几上的唱片封套。
一個近乎全裸的女身,背向鏡頭,趴在白茫茫的雪地上,扭著脖子回望,姿態猶如雪豹。雪豹有火紅的髮燄和唇瓣,寒熱交迫,都滾燙。那抬高的臀部經過電腦效果處理,竟打開一個微型少女房間,一個微型女孩站在伸出的跳板前端準備躍下,一個惡作劇小鬼卻蹲在後面鋸跳板。跳板下面有冰面破開的不規則的小湖,湖水冰藍,如倒置的一片天空。封套上以手寫字體印著專輯名稱 “Break the Ice” 和歌者「不二蘋果」。這個畫面令我想起甚麼,但一時又說不出來。
我拿出寫滿筆記的劇本,黑和超也結束了他們的話題,調整了坐姿,進入討論狀態。開始的時候,談的是一般的觀感,但很快便集中於特定的場景,特別是中後段關鍵性的地方。我嘗試坦誠地把感受說出來。
菲:請兩位容許我在討論的時候說普通話,這樣我會說得流利一點。我想說的是,第十五場「囚禁」令我感到非常不安。之前女主角K在飢餓表演的路上經歷了種種困難,一直被不同的勢力曲解、擺佈和利用,結果竟然被抓進監獄裡,並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屈辱,而這完全是因為她想當一個飢餓藝術家!難道這就是你所說的,女性與藝術的先天矛盾所導致的結果?我不肯定的是,這樣的構思究竟是出於對女性藝術家的同情,還是出於凌虐女性的心理?而如果這是文本本身的觀點,甚至是它的能量趨向,我身為導演如何能從女性的角度,去抗衡或者調解這個根本性的矛盾?
另外,這一場的實現方式也是個難題。黑似乎是用了一個小說家的方式去寫,沒有完全顧慮到劇場的習慣和限制。這不單關乎扮演K的女演員被獄警命令脫衣搜身所必須作出的全裸狀態,更關乎她彎下身去抬起屁股這個動作,和獄警用毛筆和紅墨水在她身上寫字所包含的侮辱和暴力。這樣的情節在小說中通過文字描述絕對不是問題,無論如何細緻逼真也可以接受。甚至是在電影裡,鏡頭運用和剪接技巧也可以作出遷就,就算是直接的拍攝也不是沒有可能。但在劇場裡,在一個即時和真實的空間,無論是演員還是觀眾的承受力也受到很大的挑戰。我不知道黑是不是有一點殘酷劇場的意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