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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晚演後大夥兒到十三街的好運茶餐廳慶功。牛棚藝術村和十三街互為鄰里，茶餐廳的老闆七叔和老員工們，也不介意深夜給大家弄幾圍小菜。除了所有相關的演員和工作人員，剛才毫不留情地對演出猛烈抨擊的行動青年也一起來了，和劇團仝人毫無芥蒂地鬧作一團。見解的對立似乎沒有影響彼此的私交。不二蘋果和她的團隊加入的時候，大家情緒更為高漲，茶餐廳的狹小空間裡爆發著令人震耳欲聾的嬉鬧。黑不知是不是受到批評的影響，只是坐在一角低聲和魔豆說話，為了跟大夥兒的聲浪對抗而露出吃力的神色。知恩坐在演員席上，很明顯還未從演出的衝擊恢復過來，雖然全程保持微笑，但卻心不在焉。令愛菲有點意外的，是正也在座，也許是作為烏托邦的代表來參加慶功宴，而陪伴在旁的，是愛詩和超。三人交頭接耳，不知是討論剛才的演出，還是更長遠的合作計劃。更為意外的是，當那個額角塌陷的瘦猴男子阿志推門進來的時候，跟在後面的竟然是官玉蓮。阿志帶官坐在社運青年的席上，其他人對他似乎十分稔熟，一見面就立即起哄。一臉風塵的官玉蓮坐在這群正氣凛然的青年之間，雖然顯得格格不入，但竟也添上了天使般的奇異顏色。
愛菲強打精神四處穿梭，跟席上不同的人聊天。來到黑的身邊，聽到他和魔豆說：
我們的 deus ex machina 果然完全無效。
是 machine 裡面的 god 拒絕出來。魔豆回道。
是我們的 machine 設計得不夠好。
不，是你的 god 還未夠格。
你指不二蘋果？
她還未能承擔起扮演神的角色，她只是個具潛質的覺悟者。
覺悟者還不是神？
不，但具格的覺悟者可以扮演神，或者成為連接神的使者。
誰有這樣的資格？
愛菲自己。你看她扮演 Beatrice 便知道。
但愛菲不是女祭司嗎？
女祭司、女王和女神，是一個鐵三角，既互有分別，又互為表裡。愛菲是女祭司，愛詩則是女王，兩人結合，女神便會出現。我認為，你應該給李愛詩寫一個戲。愛詩演，愛菲導，讓她們來個雙劍合璧。
我也這樣想。
這時候，超和社運青年們在另一邊談得興高采烈，情緒瞬間沸騰起來。超好像發現新大陸似的高聲宣布說：
好！我們就來弄個十三街劇場，一齣 V 城的 opera for the beggars！
紅著臉的光頭拿著罐裝啤酒站起來，慷慨激昂地說：
對！來一齣真正屬於草根階層和被壓迫者的三毫子劇場！
在座的小尾興奮得像個小女孩似的跳起來，腦袋後的馬尾激烈擺動著，大叫道：
一於來個牛棚和十三街的大串聯！藝術村和舊街唇齒相依，並肩作戰！
小尾一呼百應，全場也鼓起掌來。超站起來，隔著整張桌子的距離，伸長手和小尾碰杯，彷彿象徵兩個陣營的結盟。然後，超望向黑和愛菲這邊，大家的目光也隨之望過來。平素行事謹慎甚至是過於拘謹的超，帶點微醉似的喊道：
導演和編劇，你們兩位覺得怎樣？
愛菲冷不防說話衝著自己而來，也弄不清他們想做的是甚麼，黑卻很爽快地回答說：
為甚麼不？
魔豆卻在旁邊低聲說：
超在扮醉。
愛菲唯有聳聳肩，不置可否，但她已經預料到，一場新的挑戰又落在她的身上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