約了愛詩下午四點,愛菲見還有點時間,便到商場咖啡店小坐一會。咖啡店一如往常,充當了許多浮游者的停靠處。愛菲今天選了公平貿易咖啡豆沖出來的小小的一杯 espresso。在店裡走了一圈,想找一個比較不受干擾的座位。在靠牆的沙發座上,一個穿著蝦肉色連衣裙的女子提著茶杯,以有點過於自覺的姿態呷著茶。女子身後的牆上掛著一幅愛因斯坦騎單車的黑白海報。女子前面的矮几上放著一件以小碟盛著的芝士蛋糕。蛋糕非常工整地以小叉切去了尖角位置的三分之一。在蛋糕旁邊躺著一部小巧的平板電腦。愛菲躬身詢問女子對面的座位有沒有人。女子的茶杯往下一放,長髮左右一盪,嘴巴微微一彎,示意隨便坐。愛菲坐下來,呷了口咖啡,再望了望對面的女子一眼,覺得對方有點面善。女子雖然有害羞之意,但依然向愛菲點了點頭,以有點刻意地放輕柔的聲音說:
來了啊!
愛菲這才認出,女子原來就是曾經兩次給她送郵件的女郵差,但她卻沒法參透對方的那句開場白是甚麼意思。大家沒有約定,對方也不可能在這裡等她。不過,此時此刻,愛菲坐在女郵差的對面雖然出乎意料,但卻一點突兀之感也沒有,甚至有某種該當如此的釋懷。
愛菲報以點頭微笑,同時細細觀賞女郵差的打扮。頭髮染成玩具娃娃似的淺棕色,以一個綴了滿了小花的粉紅色髮箍,分成額前的工整的劉海和臉頰兩側的流麗直髮,經過細心梳理的髮腳漂亮地弧形內勾。看似淡雅的化妝其實是悉心經營的結果,假眼睫毛因為那羞澀的眼神而不致過於誇張。連衣裙的領口綴以精緻的白色蕾絲,下襬裡面襯以黑色蕾絲底裙,穿著黑色絲襪的雙腿帶點拘謹地合拼在一起,斜斜地靠在沙發前緣,鞋頭有斯文的蝴蝶結的棗紅色高跟鞋,像一對互相依偎的小鳥。在不用上班的星期六下午,換上優雅的裝束,在咖啡店悠閒地喝下午茶,這大概就是女郵差心目中的理想生活吧。與之相比,愛菲一身的泥黃色棉質衫裙,便顯得有點太率意了。
換下了制服的女子似乎判若兩人,但又保留了某些郵務員的特質,彷彿隨時會向你遞上甚麼信息。女子又再主動地說:
你可以叫我南。南方的南。
南,你好!
愛菲,你好!
你怎麼知道我的名字?
你的郵件上寫著。
但你卻記得?
做郵務員的,記性一般不錯。
愛菲點了點頭,見對方在平板電腦的屏幕上輕輕撥了一下,便說:
不打擾你嗎?
怎會呢?我在等你。
等我?
我的意思是,我一直希望有機會可以和你談談。
談甚麼?
談你的劇,《飢餓藝術家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