貝貝重生 - 6. Break the Ice (3)

物種源始．貝貝重生 #36

為了趕及演唱會，這頓飯吃得有點急。因為種種事情，我沒有甚麼胃口。結了帳兩人便徒步往時輪之城，也即是演唱會舉行的地點。幸好沒有下雨，只是天氣潮熱，就算是站著不動也悶出一身汗來，趕起路來就更加不堪設想。

會場卻是完全不同的一番光景，猶如憂鬱的熱帶和詭異的極地的差別。位於時輪之城「空」區的溜冰場為了演唱會而作了一番布置，上空掛滿了水晶雪花，場地的中央鋪設了小型舞台，舞台後面間隔出臨時後台，面向舞台的觀眾席則加裝了座位。臨時後台前面掛了一張巨幅圖像，是專輯封套的放大版。那個背向著觀眾趴在地上抬起臀部的赤裸女體異常富有壓迫力。最妙的是那臀部破洞以至雙腿之間的位置，是一道用作後台出入口的布幕。中曾經和我解釋過，這個姿勢的意念來自中世紀荷蘭畫家波殊的作品，《人間樂園》的地獄篇當中的「樹人」。我對西方繪畫一無所知，也沒有聽過這個畫家，但卻對這個姿勢有某種無從追溯的印象，彷彿那是身體的記憶，而非智能的記憶。

我們的座位是最好的位置，同坐的原來還有導演超、阿玉和愛菲。大家都讚嘆著由水晶雪花營造的美景，又對製作費作了一番猜測。場地上還放置了一個真人大小的冰雕人像，看來是不二蘋果自己的造型。人像穿著短裙，單腳著地，另一條腿微微揚起，作溜冰狀，兩手一前一後，前手拿著一個蘋果，後手拿著一個狀以貝殼的東西。現場座位大概有五百多，很快就坐滿了。我環望四周，看見觀眾都帶著期待的神色，當中大部分是二十至三十歲的年輕人。在嘉賓座上頗有些樂壇中人，大概都是來看看這位來頭不小的新人究竟有何板斧。我又在不遠處看見許真和青少年戲劇工作坊的幾個少男少女。隔不久，李愛詩也來了，但卻是單獨來的，穿的就是剛才那條米色西裙。李坐在愛菲旁邊，兩人隨即很熱烈地聊起來。

我翻著場刊，看了演出的流程和曲目。演唱會的英文名稱叫做 “Break the Ice – A Melodrama”，中文卻是「不二蘋果破冰演唱會」。我不知道英文副題所指的是「音樂劇」還是「通俗劇」的意思。在歌曲當中，還安排了三段過場演出，名為「表白」、「拒絕」和「重逢」，似乎是有故事性的片段。演出名單上特別鳴謝了一對本地溜冰好手。臨開場前不久，有人在我旁邊的空位上坐下，一看才知道那是黑。他的裝束是一個確認。黑跟我點了點頭，也沒有說甚麼，演出就開始了。我心裡的許多疑問，也被置於懸空的狀態，感覺就像站在相對的月台的兩個人，被一輛到站的列車隔開，而且也不能肯定，列車開走之後，對面的那個人還在不在。

燈光暗下來，上空的雪花卻閃閃發亮。人們都屏息靜氣。樂隊在黑暗中就位。歌曲前奏響起。在射燈下不二蘋果出場了。她身穿黑色長褸，頭戴俄羅斯式的黑色皮裘帽子，脖子上圍著紅色領巾，腳踏黑色溜冰鞋。這個造型令我想起《銀河鐵道 999》的女主角美達露，也因此而讓我想起花。作美達露的打扮的不二蘋果一邊細步滑行，一邊唱出經改編的慢版〈Break the Ice〉。隨著歌曲漸次激越，她滑行的速度也加快。不二蘋果的溜冰技術頗為到家，雖然未到高手的程度，但卻靈活自如，能從容兼顧唱歌和神情演繹。接近歌曲的尾聲，不二蘋果脫下長褸，露出裡面的一身黑色連衣短裙，猶如學生少女的風格，輕薄的質料卻又散發成熟的誘惑。看見中不但對身體語言有極佳的把握，對自己的身體也充滿著自信，我實在自愧不如。一曲唱罷，大家也熱烈鼓掌，不二蘋果向觀眾微微鞠躬，又緊接著唱第二首歌曲。那是新曲〈Arabesque〉。這時候兩位特別表演嘉賓出場了，是一對雙人滑冰冠軍拍檔。男的高大可靠，女的嬌小靈巧。他們合作展示了各種優美的花樣滑冰姿勢，特別是那個看似簡單的芭蕾舞式的 Arabesque。不二蘋果則圍繞著冰雕人像，時而模仿，時而相峙，像是跟自己的影子對話，又像是顧影自憐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