家姐來找我的那天,我早上在游泳池當值,午後三點才開始排練,剛好午飯時間有段空檔。她說正在減肥,午飯只吃沙律,我們便約了在伊甸園商場二樓的連鎖咖啡店見面。我比約定時間早到,便先買了咖啡和烤牛肉意大利包,坐在靠近窗前的沙發座上等她。外面的天色陰鬱,隨時會下雨的樣子。事實上早上因為有雷暴警告,游泳池大部分時間關閉,我一直躲在室內看書。我正在重讀獨裁者的《恩恩與嬰兒宇宙》。這本小說的構思總是令我想起黑,有時候甚至覺得,把當中的「獨裁者」的形象換上黑的形象也可以。
是獨裁者的新書啊!
當我在咖啡店一邊吃意大利包,一邊看這本書的時候,穿一身黑衣的男經理維吉爾林說。
我有點驚訝他竟然知道獨裁者。不過,他既然叫做維吉爾,有文學底子並不出奇。
是新出版的舊作。我說。
還未出版過就算是新書吧。
你也讀過?
沒有,只是讀過一篇書評。
書評?哪裡讀到的?
網上。
是嗎?誰寫的?
名字我忘了。大概是個文藝青年吧!但肯定是獨裁者的狂熱粉絲。
他怎麼說?
說文學就是用虛構的力量去介入現實。
嘩,聽來好勁。
粗俗點說,就是用寫小說來媾女。
哈!哈!有趣!但層次太低了吧!
所有偉大的藝術也建基於低層次的欲望。
真的是這樣嗎?
這不是我的觀點,是那位評論者的。
但低層次並不等於偉大。
這個當然。
做得到嗎?用寫作來……
但丁不就是這樣寫出了《神曲》嗎?
我想起中也說過類似的話,但我依然不敢苟同,說:
你這樣說太不敬了!枉你是維吉爾!
我是嚴肅的。
但丁寫《神曲》的時候,貝亞翠絲已經死了,點媾?
神媾。
聽見這個雖然粗鄙但卻精彩無比的詞,我忍不住笑得前仰後合。
太離譜喇!
是最高境界。
你好像很嚮往呢。
是神往。
維吉爾林說話漫不經意但又切中要害,而且總是點到即止。被他挑起興致,我便追問下去:
那你是完全同意那篇文章的觀點了?
我怎麼懂這些東西?開玩笑罷了!
正當我想跟他討論下去,他卻立即打響退堂鼓,彬彬有禮地托著餐盤,微微一躬腰,說:
失敬!唔阻你了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