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神曲》壓著我的大腿。我把它拿開,腿上有明顯的印痕,微微的刺痛著。
凝固狀態持續,只有女泳客繼續在池裡來回。陽光好像稍為收歛,熱度卻在不斷提升。遠方好像有隱隱的轟隆。
但丁終於見到貝亞翠絲了。在我的想像中,貝亞翠絲以愛菲的形象出現。那是在《神曲3.0》中飾演貝亞翠絲的愛菲。兩個多月前,我在牛棚藝術村的後進劇場,看了《神曲3.0》的演出。我喜歡小劇場多於大舞台。我喜歡那種演員和觀眾貼近的距離。我不會用親切去形容這種關係,對演員與觀眾的互動也沒有興趣。相反,我著迷於那種身體的緊張感。在狹小的劇場空間裡,觀眾的座椅就在表演台板的前面。演員在前台走動幾乎會碰到觀眾的腳尖。台上和台下的界線變得模糊。台上的虛構世界和台下的現實世界,是那麼的互相迫近,但又並不互相戳破。演員的身體就在觀眾伸手可及的地方,但又同時不可觸摸。在這樣的距離下看到自己仰慕的演員梁愛菲,感覺就如親睹仙女下凡,可望而不可即。
可以說,因為愛菲,我決心成為一個演員。那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情。那時候,愛菲是V城最大專業劇團的首席女演員,而我還在大學念中文系。別說是演戲,我當時連劇場也並不多看。念中學的時候,的確曾經在校慶音樂劇裡演出過,但那是因為我唱歌好聽才被選中的。演戲在我前途的謀劃裡從來沒有以一個選項的可能出現,直至我大學畢業那一年。我當時的男朋友兼中文系師兄曉輝,因為是搞中國現代戲劇的,對翻譯劇也頗有涉獵,便拉我一起去看了易卜生的《建築大師》。我去到劇院才知道,那是愛菲的告別演出。場外堆滿了向她致意的花籃。她在演藝事業如日方中的時候,突然宣布退出劇壇,離開V城,到隔岸去參加修行團。老實說,我當時完全不懂欣賞戲劇,更加不懂評價演員的表現,但愛菲在台上的一舉手一投足,卻像巫師施咒一樣,把我完全迷住了。那台戲就像個宗教入門儀式,把我正式收納為劇場信徒。落幕之後,愛菲的戲迷在劇院裡依依不捨地鼓掌和呼喊,而我的心卻被戲裡的少女海迪的形像完全佔據,並且產生了一個令自己也感到驚訝甚至是荒謬的念頭――去學演戲。我並沒有以為自己可以成為像愛菲一樣優秀的演員,但我很想去體驗那種感覺。我不單想當一個信徒,我想成為祭台上的巫師,就算只是巫師的輔祭者也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