回復開場時的燈光。愛菲脫掉拖鞋,回復開場時的模樣,手裡拿著掃帚。
微塵又再揚起,包圍著置身陽光中的我。(抛下掃帚)我慢慢提起雙臂,像太極起式,或神聖舞蹈,或某種祭儀的動作。微塵以不能察覺的程度,沾上我的皮膚,或者脫落。我有一刻想脫光衣服,裸身站在微塵中,接受微塵的洗禮。為甚麼不呢?下午的劇場空無一人。距離工作坊還有一段時間,學生不會這麼早到吧?要不要過去把門關上?本來無一物,何處惹塵埃?為甚麼要擔心外在的事物?為甚麼不能回到最原初的狀態,人和天地,事事無礙,自如自在?
(脫掉身上的泥黃色裙子,赤裸著身體。)
掃帚掉在地上。汗濕的衣服,都掉在地上了。塵歸塵,土歸土。身體髮膚,也只是元素的和合現象。地大、水大、火大、風大、空大。五大合一,衍生萬物。
(赤裸的身體隱藏在陰暗中。腳趾尖抵著那條光影的分割線。試著把右腳伸出去。腳踝,小腿,大腿,在光中揭示。右腳腳尖觸地,腳掌踏實,身體重心往前,胯部,腹部,胸脯,肩膀,最後是頭臉,也漸次進入光中。整個人,就像站在舞台的射燈下面,反射著暈光,被一股溫熱覆蓋。)
我還未試過在真正的舞台上裸露身體。我看過別的女演員做,有的只是噱頭,有的卻非常震撼。我一直未能想通在舞台上裸露的意義。那絕對不是尺度和膽量的問題。我抬頭望向近在眼前的觀眾席,彷彿看見那裡坐滿了人,睜著千百雙眼睛。羞恥感突然向我襲來。我連忙把雙手收回,掩蓋自己。這是人最脆弱的一刻,但也是最強大的一刻。赤條條的出生和死亡,無所防衛,無所依持。生命的孕育,物種的承傳,業力的循環。
我再次張開自己。在世界的目光中,我揭示自己。我無所畏懼,完全自在,充滿慈悲,如唐卡中的漂亮度母、女佛、明妃。那是多麼的原始,多麼的接近事物的本相。我垂著手,直立著,意識到全身的毛孔,全都發出無量光芒。微塵化為光子,在色相的世界運動。如微塵數的光子,展現如微塵數的大千世界。在如微塵數的大千世界中,無量的觀世音菩薩在示現。時光逆轉、分叉、並行、交接。
燈暗。全黑。
我看到那張色情裸照。
燈亮。愛菲上身穿著白色背心,下身裹著彩色印度沙麗。舞台中央置一立方體木箱子。